陌生人所說的好工作,原來是在酒吧當侍應,美其名擔任「服務生」,實際上卻是被迫賣身給尋芳客,賺的錢都落入酒吧老闆口袋裡。她們分不得幾毛、離家又遠,幾乎無法靠自己的力量脫身。
故事通常都有相似的開頭:陌生人來到偏遠的村莊,向未見過世面的女孩描繪城鎮的繁華,並承諾在那裡她將可以獲得一份體面、優渥的工作,她會成為家庭、甚至全村的驕傲。如果表現良好,工作幾年後也許雇主還會資助女孩回學校受教。
這樣的大好機會,如何不讓困於貧窮的女孩和她的家人心動?她們懷抱著夢想前往城市,卻不曉得這才是惡夢的開端。
陌生人所說的好工作,原來是在酒吧當侍應,美其名擔任「服務生」,實際上卻是被迫賣身給尋芳客,賺的錢都落入酒吧老闆口袋裡。她們分不得幾毛、離家又遠,幾乎無法靠自己的力量脫身。
貧民區的酒吧:在這裡,性比食物更廉價
在發展中國家,城市裡衛生條件不佳、缺乏基礎建設的貧民區,往往就是酒精、毒品與非法性交易的溫床。東非國家烏干達首都坎帕拉裡(Kampala)的卡巴拉嘎拉(Kabalagala),正是這樣一個以廉價酒吧和發達地下性產業聞名的貧民區。
由於一旁山丘上就是外籍人士聚居的別墅區,容易吸引尋找夜生活的外國觀光客,搜尋引擎上關於「卡巴拉嘎拉」的討論總是離不開「酒吧」、「性交易」等關鍵字。然而,若是在白天踏入這個貧民區,與當地居民對談,人們往往選擇否認性產業的存在,檯面下蓬勃的性交易,如同鬼魅,在暗夜裡、燈紅酒綠中才會現身。 在貧民區裡進行免費愛滋檢測,一旁牆上寫的就是開房間資訊。
2 月,我們的夥伴組織 Comfort for Africa 就在此地架起了一日診間,請來專門進行愛滋防治與宣導的AIC(AIDS Information Centre))為居民提供免費檢驗。「每個人都知道這裡其實有很多性工作者,然而礙於社會觀感,她們大多不願透露太多。」AIC 的社工說。
即使人們不願明說,周圍環境卻曝露了一切。診間一旁就是酒吧,牆上畫著穿著清涼、手持啤酒的女郎,另一旁的雜貨店,完全沒有不含酒精的冷飲。對面房子的外牆上更直接漆著「開房間 1,000(約 10 塊台幣),過夜 10,000(約 100 台幣)」。
「你想想看,1,000 的房間衛生條件能好到哪裡?」社工瞥了一眼牆面說。更不用提,在這裡一頓餐錢要 40 台幣左右,這些貧民區裡的性工作者接一個客人卻連 1 美金(30 台幣)都賺不到。性,比食物更廉價。許多從鄉下被騙至城市的女孩們,卻被迫靠著性交易維生。 愛滋檢測帳篷旁的酒吧。
離開酒吧後又想再回去,只為「幫媽媽買一張床墊」
葛瑞特(Gorret),我們一位烏干達同事的友人,很清楚酒吧裡的女孩經歷了些什麼。幾年前,葛瑞特的一位阿姨與她聯繫,說希望可以幫忙引薦一份工作。阿姨有一個 15 歲的女兒蘿絲(Rose),也就是葛瑞特的小表妹,想到大城市工作養家。奇怪的是,此後蘿絲失聯了幾個月的時間,當她終於主動聯繫葛瑞特時,說的竟然是:「表姐,我其實不久前已經到城市了。請你救我!」很快,電話就斷訊了。
一頭霧水的葛瑞特在之後回撥這個號碼,才發現蘿絲在城市裡一處酒吧工作,而號碼是一位客人的。這個客人也抵不過葛瑞特的哀求,告訴了她酒吧的詳細位置。葛瑞特隨即前往酒吧,她闖入酒吧後的庭院,看見一群少女被迫擠在一個髒亂陰暗的房間,衛生條件極差、更沒有足夠空間生活。
一開始,酒吧老闆不願讓葛瑞特把蘿絲帶走,但他並沒有抗議太久,他知道即使少了一個女孩,對生意損失也不大。依然會有源源不絕的女孩,懷抱著夢想從鄉下來到城市,酒吧永遠不愁沒有新的小姐。
蘿絲比起許多女孩幸運,她在城市有可以信賴的家人,也因為客人私下幫忙才得以與外界聯繫。在酒吧短短 1 個月的時間,15 歲的她得到瘧疾、泌尿道感染,並且懷孕。「剛把她接回家照顧時,她每天都在喊痛,她的下體幾乎爛掉了。」葛瑞特花了 3 個月的時間悉心照顧,蘿絲的情況才逐漸好轉。
沒想到身體一好,蘿絲居然又想回酒吧工作。葛瑞特阻止了她,好不容易才逃出來,怎麼會想回去那個可怕的地方?蘿絲堅定地說,她想為待在鄉下的母親買床墊,如果不繼續工作,就永遠買不起。她不想再讓媽媽睡在地板上了。「你可以想像嗎?她想要的,就只是為母親買一張床墊。」葛瑞特沉痛地說。
15 歲的蘿絲沒有受過太多教育,也無法理解繼續在酒吧從事非法性交易,其實無法讓她賺到錢──錢都入了酒吧老闆口袋,剩下的一點也僅夠女孩自己糊口。有多少女孩,像她一樣有著照顧家人的夢想而被有心人利用,承受極大的痛苦?而又有多少離不開那樣的環境?
愛滋檢測
我們無從得知。就像在貧民區裡做愛滋檢測時所遇到的狀況,大部分時候,性工作者們並不願透露太多。至少免費的健康檢查讓他們得以掌握自己的身體狀況,也提供一個潛在的求救管道,讓她們在未來可以使用,並記得有社工、醫療人員和相關非營利組織的員工,與她們站在一起。